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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星梓树
春末的夜晚,红霞转了个弯,旧风来回踱步,地上一点余温消散。在锅里的米饭和煮好的米饭之间的缝隙里,霞光已经变成了深蓝色的天光。在这样一个难得的阳光灿烂的夜晚,自然的音乐流淌,土壤孕育着生命,生命孕育着爱和无尽的爱。河流是山中蜿蜒的句子,树只在风中颤抖了一会儿,于是第二天就弱到可以收到风的情书。你真是一棵讨人喜欢的树,你的头不应该为我而秃。在月光下,汀县似乎一望无际,呈现出一种幻觉般的状态。极度的寂静被黑暗所包围。人的手、脚、脸、鼻子都在半夜被滤镜筛选过,只露出深浅不一的黑白,像回到了黑白电影的时代。
春天的气息迅速变浓,一只白色的猫跳过了一丛短花。随着风的温度,天气迅速变热。课后练习,脱下校服外套,插上食堂闲置已久的冰箱。初夏的第一批冰淇淋,没有经受长时间的冰冻,就在人们的嘴里融化了。最初的几张嘴在嘴角颤抖,出现了微微的白色寒气,但眼睛却微闭。
余姚站在操场的看台上,望着黑色栏杆那边的区域。那个又瘦又活跃的男孩把球投进了没有球网的篮子里。招牌上写着错别字的酒店,白天还开了一圈红绿色的小灯。垃圾车轰隆一声碾过马路。虽然离得太远,看不到苍蝇嗡嗡叫,但这样的场景太熟悉了,在想象中都能毫发无损地出现。毽子附在女孩脚踝上,跳得很快。余姚远远地看着,不愿意加入他们。她害怕听到太多人谈论她姐姐私奔的事。余旭告诉她,私奔意味着永远不再回到这里。杏子想和马戏团的驯兽师去另一个地方。余旭不知道。放学后,余姚认识了一些初中男生。他们笑嘻嘻地问余姚,你姐姐是从马戏驯兽师那弄来的吗?她慌了,跑了。
她从未见过的场景,在人们的污言秽语中,悄悄进入她的脑海。她梦见自己在马戏团的帐篷外面,她紧张地低声说,姐姐,姐姐。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小,仿佛一个哑巴在尽力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淹没在黑夜里。她的目光跟随着帐篷的灯光,摇摇晃晃,风吹在芦苇上,到处都是沙沙的响声。她只能听到自己的胸部因为奔跑而呼吸越来越剧烈。那时,她的乳房还没有开始发育,所以呼吸是马平川,她直直地突破了她的喉咙。她心脏清晰而狭窄的跳动充满了她的耳膜,使她的听小骨疼痛,所以她不敢冒险。在星光熠熠已经很久了。她知道她姐姐在帐篷里。她很想问她为什么不能躲起来,因为帐篷里没有星星。
帐篷的窗帘让风掀起一条缝隙,亲密的耳语隐约出现。她听到了她姐姐温柔的声音。那时候她只知道温柔这个词,却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词叫喘息。简而言之,她当时就感到一阵喜悦,轻轻地掀开窗帘,于是她亲眼看到了姐姐和驯兽师赤裸的身体,像两根被风吹弯了的芦苇。发酵的低语声和被压抑的喘息声沙沙作响,潮湿的画面穿过空气的圆锥形漏斗,就像一个点放大成一个圆。她看了说教声的性启蒙图,没有一点漏。狮子、猴子和其他动物在笼子里表演,闭着眼睛或看着别处。只有在帐篷外面,她才感到无限的羞愧和恐惧。她拉上窗帘,无处可藏。她不知道是否要擦掉眼泪。她反而疯狂地揉揉眼睛,咬咬嘴唇,转身跑开了。她跑了很久,口干舌燥,吃得起一层白色的皮屑,就像一条跋山涉水,险些干涸的河流。
半夜在滚烫的潮水中醒来,星星的光是那样的稀疏,月光在一圈水雾中。她的眼睛面积比湖水和井口都小,很少哭。为什么当她坐着仰望天空时,就像远处的水泊一样,她会被月光反射?对妹妹的美好记忆是不是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丢在了地球上?她被那无尽而深沉的空虚和寂静所震撼。,她想起了姐姐童贞的红晕,仿佛她的身体软化成了灵魂,而灵魂又硬化成了身体。她看到风中有一根稻草,很容易折断,倒进土里,稻草上结满了谷穗。她感到一阵温暖,一个少女的初潮就在这一夜来临了。她感到又湿又痛,热泪盈眶。眼泪可以倔强的擦掉,她对月经初潮无能为力。突如其来的初潮让她对小学以来的每个月经期都心生畏惧,让她傻乎乎地告诉余旭,我根本受不了自己是女生。
余旭摸了摸她的头。你忍受了什么?这个问题有时候会换词。你在忍受什么?你忍受了什么?你还在忍受吗?余姚一次也说不清余旭是谁。在无法忍受的高温下,她不断产生幻觉。在幻觉中,她抓住姐姐和妹妹的装束,禁止她们走。她讨厌这样的幻觉,偶尔也会爱上它。那时候她还不明白,这是天性敏感的女生才有的天赋。
余旭确实看到余姚捂着肚子,迅速从抽屉里的包里拿出一张卫生巾,从厕所回来后躺在桌子上,脸色变得苍白。他查了初中的生物课本,才知道这是生理期的症状。每次课间,他都把余姚的水杯接上最热的水。冬天,我给了余姚一个保温杯。他充满关怀的脸上隐藏着一种使命感,很迷人,很容易察觉。他在发卷子的时候,会突然把头埋在余姚附近,几乎碰到她的脸,然后他会像幽灵一样从身边经过,呼吸中留下一股并不沉重的少年气息。
这个小小的呼吸,足以让余姚想象他温暖滚烫的体温。在被无序的春梦控制的意识里,她觉得自己被撕裂了,汗水像雨水一样几乎把她从外到内湿透了。她被吓得惊慌失措,浑身上下充满了绝望。裙子下面渗出的黑血,就算用卫生巾也安慰不了她。余旭用白色蒸汽给她倒热水。她想知道为什么血液不像蒸汽,这样她就不会害怕了。她打翻了那杯水,一脸迷惑和怨恨。她太敏感了,爱情最初的到来让她只感到恐惧和害怕。余旭以一种复杂的方式凝视着她,他咽下的口水顺着他的喉咙艰难地滚动。你能忍受我吗?余姚没有回答,余旭也没有再问。因为他看到了余姚的眼角,眼泪好像要掉下来。她的眼泪仿佛在余旭的心里,播下了一把荆棘的种子,却盛开着玫瑰。
3354我正在忍受损失。
她胆怯地低声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。“其实我有个姐姐。”余姚躺在学校诊所的病床上,呼吸着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,听诊器隔着一层衣服凉凉刺痛地划过她的肚子。“她以前总是生病,但我从来没有生病。她独自躺在床上,发高烧好几天了。我们坐在床沿,大家都在为她担心,为她努力。”她咿呀学语,意识如坠梦乡,在紊乱和无力中体验着生理上的痛苦。不要睁开眼睛,她想。也许当你睁开眼睛的时候,一切都是幻觉。
十青春期
紫色牵牛花在没有种植食物或蔬菜的土地上遍地开花。黄昏时分,涨潮从各个角落汹涌而来,淹没了一缕阳光。日月湾的河流依旧在蓝灰色的天空中奔流,石瓣鱼和野果没有区别。河岸上撑着小白伞的蒲公英下埋着枯叶和紫苏叶,可以和罗非鱼一起煮,也可以用螺丝炒。蒲公英伞,像柔软的白羊毛,散落在流行的方向。人们把紫苏摘下来,遇到鱼就毫不客气地把鱼腥味赶走,只闻到加热时越来越浓郁的香气。
余姚放学后没有直接回家。她能想象出妈妈在厨房里,系着围裙,洗一条老板送来时已经处理好的罗非鱼,切好姜蒜丝和少许紫苏,把铁锅放在炉子上,加把火,锅里的油热了,把塞了姜蒜丝的鱼放进油锅里,两面煎,出锅时撒上花瓣一样的紫苏,出锅时放在白瓷里。在余姚看来,这是母亲天生的精通能力。她忘了她妈妈是个女孩。这不是她的错。她从未见过她母亲差点烧掉厨房。她怎么也想不到,母亲从来没有用手指碰过泉水。
自从河水变暖后,余姚经常放学后和朋友一起去河里游泳。天气没有热到植物疯长,杂草也没有过头顶,刚好到余姚的下巴。我朋友比余姚高一个头,所以杂草的高度只到她胸部的一半。在杂草里脱衣服的时候,她让余姚在外面看人。这条河弯弯曲曲的部分隐藏在半山腰,它位于一个偏僻的地方。一般傍晚之后就不会有人经过了,余姚也没见过其他人。一不小心转过身才看到朋友皮肤白,锁骨像勺子的柄,露出的半个乳房很丰满。她的视线被即将穿越雷池的边界处的杂草漂亮地挡住,引起了微妙的遐想。在她的遐想中,她剥开蛋壳,露出蛋白质;剥荔枝,露出果肉。还有葡萄、馒头、荷花之类的比喻,太美了,她真希望这样度过的时光是无尽的。
他们潜入水中,游了一会儿,露出湿淋淋的脑袋。他们离得很近,朋友的脸看起来比平时大很多,像一个碗放在面前就成了菜。在朋友们的默许下,她在水中颤抖着,谦恭地紧贴着自己。他们的校服和球鞋在杂草里,所以他们不能无休止地游泳。它们必须游一段距离后再游回来。“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出一对像你这样的乳房?”那时候水温很好,像金色的夕阳,还连着泉水,像地热加热了河沙。当他们游回岸边,躲在草丛里穿衣时,夜里觉得凉凉的,细小的突起爬上了裸露的皮肤。
山野茂密的森林点亮了天地交汇处的星星,乡村的灯光静静地隐藏在浓雾中。在四周都是苦艾和野花的脚下,多足昆虫毫不费力地挖出了土壤,并被躺着的女孩的尸体压实。一朵小花在我耳边碎了,朋友转过脸,摸了摸余姚的平胸“其实我希望它不要发展。我们班有男生在玩猜女生胸罩颜色的游戏,所以天热了,我穿着校服外套。"
很多时候,像这样游完泳躺在草地上的时候,余姚都想告诉朋友,她其实还有一个妹妹。可惜她妹妹身体不好,别说游泳,就算小时候也不能在水坑里玩。她摸了摸朋友发达的胸部,称了称自己的。有时她想知道她姐姐的胸部是否发育了。在她的想象中,姐姐的乳房一般比现在的更扁平,更小,但有一天,当她们的乳房停止发育时,可能也会一样大。
在余姚的饭桌上心不在焉的吃着罗非鱼。鱼刺卡在我的喉咙里,幸好很小。我含着一口醋慢慢咽下去,让鱼刺慢慢变软,就不疼了。睡觉的时候,她把自己的小内衣背心脱了,那是她妈妈缝的。它很好地吸收了汗水,并在她的背部放置了两个圆形胸垫。穿在身上非常合适。当她脱下来和朋友一起放在草地上的时候,她对自己内衣背心的平整很敏感。想到这里,她打开床头灯,伸出双臂,穿上背心,穿上白色校服短袖,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。即使她在背后把衣服往上拉,挺胸,透过料子也看不到背心的颜色。
房间已经被月光涂上了柔和的色彩,夜晚的过早到来让一切都显得朦胧而寂静。只有敞开的窗户前的方形天空还保留着它深邃、饱满、醒目的蓝色,而在屋子里,所有的颜色都变得模糊不清,光影交融。余姚脱下衣服,镜子里映出一个乳房未发育、阴毛稀疏的裸女。像薄冰一样冰冷透明,身体似乎由竖线组成,没有一条曲线。而这个瘦弱的身体很快就感受到了发育的痛苦,随着乳房的微微隆起,乳晕开始出现,像桃子一样。桃子被包裹在坚硬的果核里,乳房里有两枚坚硬的圆形铜币。用手按压造成的疼痛,就像按压淤青的皮肤。余姚学校安排的长跑测试中,我没有痛苦地跑完全程。她坐在跑道上,额头冒汗,双手紧紧捂着胸口,试图掩盖疼痛。余旭从男孩们等着跑步的地方穿过操场,向她走来。他的影子完全遮住了缩成一团的她。她说,余旭,我很痛苦。
从初潮开始,她就形成了不准确的性别意识。对她来说,青春就像一场无法解释的瘟疫。一般因为开悟不足,她说“我很痛苦”作为遗言,怕自己得了某种病。她见过她朋友的乳房,像蒸笼里的面包一样柔软,嫩滑多汁。“你这里软吗?”她指着自己的胸部,恐惧地问班上很多女生。姑娘们笑着说“不过是两块肉罢了。是软的。”那一刻,她的心白如灰烬。她偷偷为自己坚硬的乳房抹眼泪,用悲壮的色彩向所有人隐瞒。她痛得想切开自己的胸膛,把里面的铜钱拿出来。她想起姐姐一直躺着的那张空荡荡的病床,只要想到自己很可能会步姐姐的后尘,病得像被子一样离不开病床,就感到疼痛。她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和妹妹有同样的感受,冲淡了她的痛苦,让她的痛苦变得不可能。
她做好了长期独自忍受这种恐慌的准备,但幸运的是,她很快就知道了这种恐慌的荒谬。时隔多年,她依然记得语无伦次的自己,在医生面前流泪,重复着“这里疼,很硬,好像两个铜钱跑进去了”的话,毫无着魔感。“这是乳房吗?”医生从她的混乱中找出了一个有用的叙述,并向她求证,“你感觉里面有肿块吗?”她正伸着袖子,高高地举着擦去眼角的泪水,点着头让泪水盈满眼眶。
“你能脱下衣服让我摸摸吗?”她顺从地摘下来,医生用手指按住。“你通常这样握着它。感觉就像拿着一枚硬币。很疼吧?”她又点点头。医生反而用手掌压平了“这样你就摸不到硬币了,也不会觉得那么痛了吧?”她想了一下,像医生一样用手掌把另一半的胸部压平,嗅了嗅,回答说“好像是这样。”触诊后,医生轻松地说“小姑娘,你没事。这是正常的发展现象。”
“乳房发育的时候,不一定有肿块。肿块往往是由于乳腺组织过度增生。这种情况有的小女孩不会出现,有的小女孩出现了会自己消失。不要害怕。我给你开点药,你小姑娘吃了也不疼。”余妈妈谢过医生,想起了“乳腺组织过度增生”这个奇怪的词,晚上一字不差地重复给余爸爸听。因无知而产生的心理恐惧消失。像铜一样的肿块,吃药后也消失了。
那些男孩多大了?他们在清晨雾蒙蒙的树林里匆匆与姑娘吻别,在盛夏的夜晚远行去见恋人,在蚊帐遮不住的床上像蜻蜓一样啄伴侣的胸口。那些女孩子在和青少年谈恋爱的时候,只是感受到青春期月经带来的隐隐作痛和乳房发育的刺痛。所以余姚才说她年轻的时候什么都不怕。偏偏余旭的温柔和青春气息,就像三月的春天,无瑕而明媚,让她害怕。
十一个春梦
月光下的无边水域,起伏的白浪,在地平线上保持沉默,一言不发打湿每一粒细沙。就这样,人的脚底湿了,脚背被盖住了,腿溢出来了,很快卷起来的裤腿也湿了。银河系比这条更宽。它离人们的眼睛又远又近。不满人类对银河的赞美,河流送来过度茂盛的水草和残破的竹筏,绊住人类走近银河的脚步,一遍又一遍用细浪冲刷着人类的脚底。即使它知道越是人往岸边走,离河远一点,它留下的水渍也会一步步蒸发掉。
组织一次班级郊游,男生在搭露营帐篷,余姚,女生在河边洗脚。月光稀疏,微小的虫子在水面上嗡嗡作响,地平线上只有模糊的斑点。青春期就像一条黑暗的河流,身体在夜晚发育,水蒸气张开双臂环绕群山。帐篷搭好了,晚上可以在山里休息,享受凉风。余姚的脚踝全是蚊子咬的。她放下卷着的裤腿,盘腿而坐,压着脚踝。有人拿来了花露水,于是花露水就从挤在烧烤架旁的同学们手中绕圈传递。一路递过来的时候,空气中已经弥漫着花露水的味道。
余旭摆弄着一块他在森林里捡到的大石头。当时他只是想捡些干落叶当火,烧红了拿来烧烤用的碳块。他忙着捡落叶,鹅卵石刚开始放进口袋,一直到炭烧光了才碰它。他无缘无故想起了一句哲学,大体意思是世界不比石头重。他掂量着这块石头的重量,期待着在人群中寻找余姚,却迟迟不见踪影。这不是一块可以召唤余姚的巨石。他闷闷不乐地想着,为那些意义不明的小缕感到失落和好笑。在山区,有石头形成的鱼塘和瀑布在茂密的森林河流,溪流和领域。这些河流既平静又湍急。鱼塘里的鱼有肥有瘦。他们不应该在这里得到最大的赞扬。他们加在一起,也无法使余旭的心弦绷紧,他的双眉突然锁得很深。
火被扑灭后,郊游即将结束,同伴告诉余旭,余姚在西营的帐篷里。他起身去了,隔着帐篷帘子远远的,看见里面有女生扔枕头玩耍的影子。一般他们在帐篷里打开手电筒,一束橘黄色的暖黄光就绽放出来了。余旭在阴影中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余姚。她的影子很瘦,即使和其他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,也显得很孤单。那一刻,他想,爱是什么?他觉得一个小时、一个月、一年都不够沉浸。在他度过一生之前,他忙于寻找在另一个世界久别重逢的机会。他等了很久才沿着原路返回,回想起余姚的身影,难掩笑意。他脚边有一棵矮牵牛藤,缠绕着他的腿。他小心翼翼地走来走去,更深的露水让鞋面微微有些湿。他钻进帐篷,一躺下就彻夜不眠,如藤蔓湿漉漉,荆棘遍地。他小心翼翼,换来第二天牵牛花的树篱。也许是王子去救公主的时候,没有把刺剪掉。他知道荆棘有保护娇嫩花朵的使命,于是绕道而行。
余旭热爱她的岁月,她从来没有尝过暧昧的滋味。这是日子和月份的区别。那个年纪,睡觉前,男生都喜欢聊班上哪个女生戴了胸罩,黄的,白的,粉的。余旭无意中在余姚的日记中读到,细细的肩带会在肩膀上留下红色的痕迹。他的爱情很明确,但毕竟青春太朦胧。女孩身体的发育就像一条形成的河流,汩汩流淌。多少年后,一条短河变成了一条长河,然后蜿蜒出无限风光。寒冷的夜晚,余旭在帐篷里紧紧地拉着被子。在梦里,他褪去了余姚的衣服,亲吻了泽芳华。他忍不住问,你是怎么长大的?就这样,余姚成了他第一个春梦里的女孩。这条河整日奔流,并继续延伸。梦里的余姚已经过了青春期,阴毛不再稀疏,如丰水草。
散落的白云,不可能对万物无动于衷,却在情感上汇聚起来,浓浓的。日出时,余旭爬上一块岩石,凝视着浮云逐渐变成耀眼的白色,然后逐渐由淡淡的红晕变成浓浓的鲜红色。昨夜春梦的碎片留在他的脑海里,慢慢拼凑起来。余姚像一条波光粼粼的细流,清凉地顺着他的肩膀流下,然后顺从地走到自己身边。余旭仿佛被微风覆盖,让空气的嘴唇轻吻着余姚颤抖的身体。
石马青
在余旭的房子旁边,有一座废弃的监狱。门锁烂了,坏了,监狱里布满了白色的蜘蛛网,像一个丝洞。整天上五六年级的男生都在余旭家的墙上东张西望。他们放学后在这里徘徊,最多酝酿几天,胆怯就会败给好奇。甚至连人带书包都会翻墙,屁股不擦都疼。站在盘丝洞前的石子路上,他们吐气吸气,直勾勾地看着蹲在监狱里的石像的威严。那看起来就像一个没有神力的书生想救鬼,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想救侠客。出于温柔或者狭义,他站在这里肃然起敬。还没有鼓起勇气翻墙的同伴都蹲在角落里,等着勇敢的同伴冒险归来。角落里有一丛狗尾草。如果同伴的探索时间太长,空等往往会摘一片狗尾草,闻着好玩才放到鼻子上。
这里曾经是余姚和余旭的秘密基地,在臭屁孩听了很多夸夸其谈的冒险传闻之前。小时候,同伴们喜欢在广阔的稻田和大菜园里玩耍,却没有人关注这个废弃的监狱。当时监狱的红砖上长满了杂草,地面越过了蜗牛爬行的液体线。除了杂草,地上还有牵牛花和铁丝网,让人几乎无法走下去,也看不到铁丝网上的洞。余姚流连于此,黄昏不愿回家。她记得她在监狱里看漫画书的时候,余旭正在做武术动作。功夫不够,余旭还造了一个小木剑。她曾经问过一些天真的话,比如“你会保护我吗”,然后就走了
反射弧无限延伸,不是拐了几个弯,而是过了好几年,他们站在秘密基地的碎石边,一时无语。不久,一个孩子的声音传来,她侧身对余旭说,所以.再见。那时,属于这两个人的秘密基地已经成为邻近孩子们的冒险天堂。余旭点点头,看着她款款走开,又看着和当年一样大的孩子。时间充满了美好的事物。青春就像树枝的尾巴。在四季中,微笑显示出矜持。余姚身材窈窕,喉头紧实。噼噼啪啪的雨打在芭蕉树上,芭蕉花对着树叶低语。它一直在等待这一刻。
所以,余旭自然地爱上了余姚。监狱里靠近横梁的高度有一扇窗户。说是窗户,其实只有一个开口,竖起一根手臂粗的铁柱。窗户的光线照进墙角,是犯人睡觉的床。小时候看漫画书看腻了,然后她就躺在上面休息。从小他就知道余姚是个女孩,他一直对她百般呵护。她睡着后,余旭总是脱下她的外套给她当被子。,因为他们是如此亲密的玩伴,余旭从未想过他会在成年后与余姚疏远。就在他以爱情的名义想留在余姚身边的时候,余姚却表现得好像忘记了过去。每次她遇到困难,余旭总是重申他保护她的承诺。她说她不记得了,所以余旭不必当真。这一次,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株绿植,以为它被庄严地摆放在阳台上,结果无非是和其他芦荟野菊花一起闲坐在角落里。
“你向她坦白过吗?我明确告诉她,你喜欢她,非常喜欢。”
“不止一次。”
余旭埋着头说,他的瞳孔很清晰,脸上蒙着淡淡的光,总是很自然地露出笑容。他充满了骄傲和冷静,有一种倦怠的感觉。他没有他这个年龄的男孩应该有的鲁莽。他已经是一个心智成熟的人了。所以,总有别的女生对他有好感。在好感的冲击下,他们轻率地打听他的过去、情感和精神欲望。他就像一个指南针。余姚是他一生中唯一站在南方的人,所以他所有的询问都跟着指南针,落在余姚。
“是她。”
“嗯,这辈子都逃不出她了。”
在一次同学聚会上,余旭喝了很多酒。刚开始是微醺,后来醉到从后面紧紧抱住她,久久不肯放手。他只记得这些。当他醒来时,天已破晓,宿醉的头痛折磨着他。他的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,睡了半天才完全饿醒。然后我记得,除了是个无赖不肯放手,他还用微弱的声音对她说,我喜欢你,余姚,我喜欢你。我们不就是那种你可以放心睡在我身边的关系吗?她只是轻轻地揽着余旭的腰,双手垂了下来。余旭心里感到一阵寒意,慢慢放开了她。在酒精的作用下,他苦笑着站在她面前,终于大声哭了起来。
余姚终究还是抱住了他,抬起头轻轻摸了摸他的下巴,说,余旭,你何必呢?余旭吻着她抚摸着的手,问道你呢?你怎么舍得让我难堪?
十三朵金花
汀县的春天,在那一夜的醉后明亮起来,她的心思深远,摇曳在金花的海洋里。新品在糖浆中加入少许山楂、桔梗、桂圆、黄糖。穿过大街小巷,中午的暖风把人们的声音煮成了深深的回声。有一段时间,余姚似乎做了什么坏事,而且它离余旭很远,她应该不会听到余旭在她家门口叫她。她知道很快她的父母就会邀请余旭进屋,于是他急中生智,从房间的窗户跳进了院子。地上的沙土里有虫子制造小凹洞,看起来软软的,掉下来的时候屁股还疼得皱着眉头。
余姚的楼梯间的墙壁裂成了一片片像飞蛾扑翼一样飞舞的石灰,颜色深灰,天花板的角落有一点点漏水的痕迹。徐航走到楼梯的门廊,看见窗户上积着层层灰尘,被风和太阳吹得变形了,关不上了。鞋架上是余姚白球鞋,鞋带的蝴蝶结是松的。她的脚很小,不用解开鞋带也能轻松穿上,然后再扎紧。在余旭没有长到余姚那么高的那些年里,她总是跟着她,鲁莽地踩她的鞋,只是她没有意识到而已。然后她走了一步,她的脚又掉进了鞋子里。
现在的余姚坐在院子里的草地上,正午的太阳像燃烧一样猛烈。屋外向阳面的青砖墙上,有一株青翠欲滴的爬山虎,蔓延了好几级台阶。在随处可见的深绿色树叶的荫蔽下,茂盛的玫瑰枝条爬过栅栏垂下,给造坑的昆虫提供了阴凉。浇花的壶嘴里有水珠滴不下来。余姚的手指一碰到它,没有掉下来的水珠就立刻沉入指缝。她的脸朝上,她不能确定时间,我想知道余旭是否已经离开了。院外隐约能听到街上的声音,屋内一片寂静。平日里她怕给自己留空隙,就困在院子里无所事事,只觉得焦虑。外面是川流不息的车流和熙熙攘攘的人群。余姚不止一次翻越自家的围墙,即使此刻穿着裙子和拖鞋,他也是皱着眉头却不厌其烦地轻轻跳到外面。她四处游荡回来,用勺子搅拌糖水里的山楂、桔梗、桂圆,慢慢喝着徐玉元路送来的糖水,心里若有所思。
晚上下雨,病急乱投医。湿漉漉的风冲进屋里,细细的疙瘩在略冷的空气中覆盖了他们的手臂。我的直觉是今晚是梦寒。就在这样的时刻,有人敲着窗户,叫着余姚的名字。声音被雨水掩盖了,余姚听不清是谁,但他心里有一种直觉,那是余旭。她穿了一件吊带睡裙,没有胸罩,匆忙地从领口塞到胸前。调整好后,她系好背扣和肩带,然后她打开了窗户。余旭没有打伞,全身都湿透了。额头上的头发脱落粘在皮肤上,看着余姚不说话。雨夜中仅存的月光正好从余旭身边射来,把他的轮廓变成了一个清晰的身影。她记得白天避开他的劣迹,然后看着他在她面前的这张照片,不禁感动。
余姚的余旭跳进房间,给他找了条浴巾擦头,又给他找了件父亲遗弃在衣柜里很久的干净衣服。比余爸爸瘦,袖子也略松。余姚刚才说话了,原来你比我爸还瘦。然后她去厨房给余旭煮了一碗姜汤,怕他感冒。姜汤很烫,但她端得很稳。她试图保持她的脚步从楼梯的门廊一直到房间,并把它放在余旭面前。她手托着耳垂说,小心。余旭没有看她泛红的耳垂,把目光转向别处,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低下头紧张地抠着手指。
余姚坐在床边,端起姜汤,用嘴吹了吹。余旭受不了这个,接过来一饮而尽。喝完酒,他说,我很想你。他知道这个样子是个流氓,他想见见她,就冒雨来了。他知道她心软,白天绝对不会躲着他,晚上还是不会和他见面。此刻他没有预见到与她的这次会面。院子里娇嫩的玫瑰,几根刺像花瓣一样柔软。
我累了,想睡觉。请等到雨停。余姚关了灯,上床闭上眼睛。她口干舌燥,没有舔,也不想出声,只是默默地睡着了。她垂在枕头上的头发就像屋外细密的雨丝。徐育富摸了摸她的额头,低下头,吻了吻她的头发。
他和余姚都经历过汀县的四季,所有的感情都是建立在这片土地上的。余姚在少年时代玩过一个摇曳的金花海,他总是看着它,思绪飘向四面八方。
他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,眼睛适应了雨夜里自然柔和的光线,轻声叫了她一声,余姚。她没有回答。过夜睡觉。雨下得很大。余旭黯然走到窗前,雨几乎停了,像断了线一样。他站了很久,满身都是夜露,当他进入房间时,她已经完全睡着了,就像当年在秘密基地一样。他站在一旁看着她安详的睡去,心中感慨万千。我们从小就在一起,没有错过彼此的童年和少年。我们只希望今生不分离。
余姚。
十四支银蜡烛
院子里的花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,带着水珠的脸就像一个刚刚打了雪花膏的少女,酝酿出一个满是水的酒窝。摇过的树叶有浅而清晰的叶脉,像掌纹。整天阳光明媚,黄昏时分,没有昨天下雨的痕迹。西边的夕阳斜映在斑驳的粉墙上,老花猫的影子在花间的曲径中蹒跚。余姚蹲下来摸了摸,偶尔有一两朵花点缀她的裙子。晚上风凉了,余姚穿了一件长长的黄色毛衣,把老猫抓在怀里。这时候老猫会在怀里颤动几下,很快就安然入睡。她低声对老猫说了些什么。过了一会儿,她站起来用手捶着腰,往收音机里塞了一盘磁带,听了一些流行的英文歌曲。她依稀记得,她曾经对着猫喃喃自语,猫会若有所思地看着她,在她的肘弯里进进出出。她把藏在猫毛里的草根和尖刺挑出来,骂猫贪玩。她穿的那件毛衣,手织的时候留了一个扔给猫玩的小毛线球,还在衣柜里。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,在她怀里安然入睡的老猫,还在淫荡地嗅着鼻子上的毛衣。
叶飞的流年让一个女孩变得轻盈灵动,也让一只小猫变得苍老。当余旭来到余姚的家时,他总是第一次看到老猫睡在花丛中。那时,他会迈着轻盈的步子,一步一步地走上前,热情地把老猫抱在怀里,然后轻声哼着余姚在广播里从未听过的歌曲。他哼歌的样子总让余姚觉得很少年。过了一会儿,她想,这真的是一个和金色阳光结合的人,看他的时候还得眯着眼睛。在猫明显变老的几年里,一条分水岭自然把岁月的两边隔开。一边是懵懂好玩的时代,一边是魔幻好玩的时代。就像小时候脱鞋赤脚在石头上玩的那一幕,谈话的话题不再是那个懒小子说的“作业别那么小气。”取而代之的是变声期后的男生唱的情歌《我永远爱你》。于是余姚的指尖被贴上了余旭滚动的喉结。如果这首歌有形状,那应该是她指尖记得的触摸。
余姚总是在她的指尖压到余旭的喉结后做一些奇怪的梦。余旭的歌声充满了她的梦想,它是如此美妙,以至于她在醒着的时候想抓住它,但她的梦想总是在醒着的时候转身离去。青春在追逐风中来来回回。太阳隐蔽,空气潮湿的时候,墙根发霉,衣服长时间不晾,弄得梦寒一夜又一夜。用余姚的按键机给余旭发短信,她意识到思念就像一条蜿蜒的走廊。她想象着信息的内容紧贴在油漆的窗沿上,当它悄悄传到余旭的耳朵里时,她不会错过自己打文字时心里的波折。她已经是爱情的种子,褪去了早先的矜持,当她看到两个人在一场宫廷剧里互相拥抱,一起打滚时,她也有了微妙的心境,仿佛在看一朵花在窗户纸上随风摇曳的剪影。她想起了姐姐私奔前夕红润的脸颊,终于没有了羞耻感,像一个歌手慢慢张开手指,看到了爱情的本来面目。在清冷的月光下看着沉迷于快乐的人类,我以为这都是那个系着红绳不睡觉的老人的功劳,兴致勃勃地写了一首打油诗。晚上到处都是春天,春天没有男女之分。在月光下捧着这首诗,献给漂泊的云,有些会在黑暗中脸红。闪烁的灯光再亮,也看不清月光回应的暧昧眼神。只是在小范飘飘萤的诗句里,丝丝暧昧的眼神,逃不过寂寞宫女含情脉脉的注视。
在秋天的夜晚,烛光映着荧屏,小范用手拍打着萤火虫。夜晚的石阶凉如冷水,坐着凝视着牛郎和织女。余姚的年代解不了多少风情,不过,读诗的时候可以看到艳情宫的画面。烛龙凤交织,夜已烧热。画面中女孩身体的轮廓被勾勒出来,会滑落的粉白裸胸料用手拉着备用。那个让她在以后的睡眠中含着泪看星星的男人,抱着她,吻着她,她胸前的布终于安静地落在了地上,模仿着风的姿势。那个夜晚对她来说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清晰。在她越来越朦胧的视线里,红色的床帘一定是起伏不定的,窗外偷窥的目光,在她被碰撞伤害的声音里,分神去想她会如何被爱,然后尽职尽责地送她一份昂贵的报酬。,她双腿的伸缩,床的摇摆,都没有让她在以后逃脱黄的命运。尘埃慢慢有了瑕疵,世界上美好的东西都不牢固,更别说美好的东西了。肩膀上的汗水和温柔的亲吻,是夜晚滚烫的原因。情浓时沸通宵,岁月难耐,岁月凉如水。
当你无知的时候,你以你的爱为耻。当羞愧消退时,恐惧又会升起。植物随便一年就能绿得密密麻麻,阴毛却要十几年才能感觉到湿润。爱情就像一个无意踢翻的水桶。第一,梦和想象让情欲迅速增长。就像水要爬过青石的缝隙,男生要经过很多曲折才能填满女生的视线,要有深厚的感情,这样女生才不会害怕肩膀上的手臂。黑夜里,紧紧握着角落发来的短信,正在和每一个细胞说着情话,让一切都难以自拔。在醉人的快感到来之前,他们用互相发短信的方式,来保持自己的躁动。在这种激荡的心情下,余姚会认为月食这种天文现象是月光捧着一首诗献给漂泊的云。当她这么想的时候,她期待已久的眼睛里也亮起了月光。她的眼眶微微湿润,心里不禁窃笑。此刻,她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告诉余旭,你应该轻轻地把花拿在手里。
十五个蝴蝶梦
一直搁在窗台上的芦荟,长得又新又丰满,疯长,成了余姚青春期的救星。透明粘稠的汁液涂在脸上,渗透进皮肤的过程就像蜗牛慢慢爬,痒痒的触感慢慢扩散,皮肤却在收紧。类似于用热熨斗烫洒了水的衣服的效果,脸颊上的青春痘也处于充满仪式感的焦虑和厌倦中,用温水清洗和涂抹芦荟后消失。余姚看着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,一边看着自己的脸,一边让时间流逝。就像民国时期穿旗袍的女人,小心翼翼地涂上雪花膏,无论是局势紧张,还是外面歌舞升平,都活得平淡而美好。
她温暖的眼睛里有一股细细的喘息,总是被薄薄的水汽遮掩着,但她的喜悦和感动却藏在里面,等待着被另一束目光照亮,被一个湿吻托起。她青春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想象,这往往是一种自然的表达,与欲望无关,但忠于余旭的强烈渴望。偶尔,在她的梦里,她能看到小学的余旭,穿着小学的校服。当时的校服是白色的,胸前有一枚金质奖章,左肩有三根金线。她记得余旭有时会把金质奖章别在他的帽子上,这样她就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他的头。
这些隐藏的感情并没有妨碍她与余旭进行长时间的交谈,尽管她会回避一些句子,以避免透露她内心波动的情感世界。她和余旭就像两个在黑夜中沉默的人,彼此相爱。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陷入了爱情的盲目运动中。余姚看余旭发的短信,总觉得有一只蝴蝶停在眼前,扇动翅膀,直到半夜才离开。
清晨,余姚从温暖的被窝里钻了出来,在被褥下捂住口鼻,只露出一双眼睛,像一只毛绒绒的泰迪熊埋伏在被套下。她的眼睛盯着搭在椅背上的淡黄色毛衣,她一下子就把它剪成了床,不给任何冷空气跑进被窝的机会。毛衣暖和的时候,它满面喜色,然后下了床,头发蓬乱,扎了个乱七八糟的手肘。当窗帘拉开,房间里充满阳光,天气比她想象的还要温暖,她会孩子气地傻笑。余旭会看到她的这张照片。她心中会有一天。
这真的是一种特别的心情。这种心情像蜡烛一样点燃一股淡淡的清香,像几朵花一样随意的蔓延一个微笑,像一壶酒一样随时可以倾泻一池温柔的私语。这种情调让那些早已告别过去的人,不禁目光明亮,口干舌燥,想起无数个快乐的时光,舔舔嘴唇,对过去的青春有着无尽的回味。哪一年哪一夜梨花压海棠?
他们回忆着自己的青春,像一朵孤独的花,等待着三月的春风和仲夏的树影结束。她们曾经是在春风酿酒,在树荫下跳舞的女孩。岁月这坛酒让他们醉了,脱口而出情诗。当一个男人收到爱情诗时,他替换了树影来包裹女孩。女生在男人身上跳舞,就想起了小时候山坡上飞舞的蝴蝶。它们被人类喜爱后被抓,放在干净的瓶子里。它们每次想飞的时候,都会在与玻璃碰撞的时候压碎一点翅膀,翅膀变得不完整。在男人的温柔面前,都是蝴蝶,安详地破碎。那些碎片闪闪发光,脱下之后,展现出自己日益成熟丰富的胴体,在长期的稳定和偶尔的波动中,维持着时而浮肿时而单薄的爱情。
其实他们知道,爱情就像一朵花,一扇门,故事的结局和开始都锁在里面。一直梦到蝴蝶,但希望时光一去不复返,没有人愿意在皮肤松弛的年纪后听到它们参差不齐的休息声。
许煜在书桌边看了会儿书,从散页装的笔记本中抽出一张纸,捉着笔俯身颤抖良久,心有千万语,却无话下笔,把纸揉成一团扔掉,半秒以内又犹豫着捡起来塞进裤子口袋。他心猿意马地惦记着余姚,惦记着她起没起床,吃没吃饭,中午哪里去,还在不在房间。
十六君知否
腿部的麻痹感在缓慢的起身中慢慢消失,树叶缝隙如漏斗般筛着流逝时间的洞孔,在炫目光线中,五官被过分明亮地照耀,看不清他是温柔地笑还是宠溺地一脸嗔怪的样子。树木稀疏枝丫的影子在白色的墙上看着像一束开放的花,如果地面闪着光的细沙也有影子,那一定是晚上黝黑的星河。低悬的电线出于敬慕之情,在天空中站成五线谱的样子,由风谱曲,万物朗声演奏。石凳皆镌刻捐献者的名字,他们之中有些已与世长辞,不复有明媚的青春。在这里诞生的无瑕爱情,则无比鲜活,街头巷尾出售的口香糖,也有志成为爱情的信物,贴着能唤起人们爱情的话语,以露骨或含蓄的问答扣人心扉。
——思君甚,君知否,问君何时带我入洞房。
——今宵与你入洞房。
——你爱我吗。
——日日梦里,处处吻里。
假如偶得此类话语的情人不再装聋作哑,便可以在嚼着口香糖时得到爱情,这里也是藉这种方式作为约会之地,鲜花络绎不绝至少已有十年光景,花匠们打造浪漫的口号,传颂此处的第一支桃花必定盛放在情人交换口香糖之时。道路狭窄在这里也成为好处,没有汽车可以侵犯这一带的浪漫,且难得地拥有悠长水路,多几分古朴的长情。白色的低矮楼房,屋脊错落,黄昏却携一片霞光将它们衔接。从高处看,花树的枝丫像别在屋脊的发夹,轻盈地装点景致,也修饰了到此一游的有情人之梦。
但无法肯定是这里的考究和微妙对情人产生震撼和神秘,还是承蒙爱情本身。余姚穿无袖的背心衫,从背后纤小的腰部到两腿,全都被汗湿透了。她等得两眼发黑,只有手腕的茉莉手链传来清冽的芳香。纵然看不清从满天满地炫目阳光中匆忙跑来的许煜脸上的表情,但直觉他在笑。白色的屋宇益发刺眼,还好他小跑着来到身边,投下护荫。“等很久了吗?”他嗔怪着说,亮灿灿的明眸烁闪着抱歉的宠爱的光芒。刹那间,阳光洒满了穹苍。余姚揉揉麻掉的腿,笑意盈脸“你来啦。天好热啊,买支雪糕吧。”甜蜜可以用心脏跳动的怦怦声来读量。
有一年夏天,具体是哪年记不太清了,流行吃有巧克力脆皮的火柜雪糕。彼时余姚和许煜还都是小学生,暑假的时候两人总会聚到一起。余姚那时肠胃不好的缘故,被勒令了不能吃冷的,零用钱也被限制使用。许煜虽然知情,但受不了余姚蛊惑,总是赶在余爸爸下班前一起冲进街边小店里。
某天一人一支舔得正开心,余姚专心致志地看小店电视上播的《宝莲灯》 。许煜那时调皮,总东张西望,突然看见余爸爸正骑着车朝小店过来。眼明手快的他一下把余姚拽藏到身后,等永久牌自行车的车轱辘在视线消失,他才拍了拍余姚的肩,轻声说“走了”。他急得满头大汗,而镇定片刻随之才从他身后站起来的余姚,急中生智地把剩下的雪糕全都塞进嘴里以免被发现,已经冻得说不出话,眼里泛着痛苦的泪光。
回忆里还有许多起了大雾的清晨,他们骑着单车戴着手套去上课,沿路看不太清楚,却继续往前,天还没彻底亮起来,太远的地方一片朦胧,只能缓慢地朝着混沌苍茫的白色里骑过去,余姚元气满满地想待会儿早餐买什么馅儿的包子,周围的植物、行人、建筑、车辆在阳光中渐渐显现。回忆原来是从十六岁朝着六岁骑回去,在那么小的时候,握着买好的肉包捂手,在抬眼看见许煜的那一刻说“呐,你也在。”
他曾经在那个生锈的水龙头下冲洗过踢完球后被汗水打湿的头发。
她曾经在那场放学后的瓢泼大雨中提着裙子走过车流阻塞的马路。
他曾在看武侠小说中神游,她也曾在看喜爱的《神雕侠侣》 中遐想。
他和她有无数次相遇重逢,在家里,学校里,马路边,游玩的地方。在日里夜里,在醒时醉时。他和她有无数次肢体接触,靠过肩膀哭,牵过手奔跑,亲过嘴痴笑。在六岁之过往,十六岁之时,在六十岁之将来。
这岁月茫茫,叶子黄又绿,在此时此刻此地约会,不宽的小巷,走过的人就鬓白如霜。
十七花树容
西瓜在路边漂泊成绿色的海洋。球鞋踩过草坪,粘满一脚草汁。停电的夏天余姚坐在院子的藤椅上,夜晚里休息的花垂下脑袋,蚊子嗡嗡叫嚷。时间是由微弱光芒揉长的。花树的影子软软地压在脸庞上,吸收着黑夜的光,细致得可以看清剪刀形的叶子和点状堆累的小花。楼房只投下一半影子,人便好像是被真正地一切为二。
藤椅靠着的墙根,梅雨季过去后长出绿色斑点。雀鸟儿咕叽咕叽蠕动出窝,一瞬间扇动翅膀飞离枝头,啾啾鸣叫。书桌上的课本对于恋爱中的人来说,就像高山峻岭的阻隔。许煜趴在桌子上凑情诗,心思比任何时候的读书都来得专注,眉毛舞得活像见了花蜜的毛毛虫,或蹙或挑。低矮电线上的一只雀鸟看了许久,还是有些不太明白,它伸出翅羽戳醒打盹的花树“哎你说,喜欢到底是什么呀。”花树的声音闷闷的还没有睡醒“大概就是梦吧。”
到底是什么定义着年月,是什么让时间成了时间,是什么把红的绳子打结绑住两个人,几百日的雀鸟不会明白,几百岁的花树也不太明白。它们替一只无辜的甲虫感到难过,甲虫被许煜制作成标本送给余姚,凝固于透明的金黄琥珀。
风湿哒哒地拐进巷口,暴雨滚珠般骤降,万物狼狈,雀鸟落水,花树失容,迎面而来一只大黑狗嗷嗷飞跑。夜色里原本一片黑黝黝沉默的海,水鸭子探头探脑地从东家游去西家,手电筒的灯光和道路中亮起的车灯一同在晚风中亮起来,都亮晶晶的,照在池子里或池边树上,分不清莲叶绿,枇杷黄。
大抵黑黝黝的海里银色鱼群赶去听人鱼公主唱歌,水母忽闪忽闪一张一合地当演唱会舞台背景时,就是人间的暴雨夜停电这般模样。
夜里漏关了楼房顶层的窗,在风里欢快鼓起的窗帘难过地贴在玻璃上,闭眼不看身上的泥水渍。余妈拆洗窗帘后,把旧式缝纫机重新搬出来,招呼余姚缝制新窗帘。余姚从柜子里层层叠叠的布中挑选了浅黄的厚布和雪花状的薄纱,木尺子丈量了长短,粉饼在布上画了线,拎起剪刀轻巧地裁好,双脚踩起咿咿呀呀的缝纫机。踩到窗外快没有一丝自然光透进,天色将暗,灯光透亮,随归家路人的脚步流转。从巷里向上张望,那些晾晒着的阳光味的衣服们,让做好晚饭后的主妇搂入怀中。
窗帘的布边花边全部缝好了,便给框出夜空的窗子披上。窗帘缝了里外两层,一层是遮挡日光的浅黄厚布,一层是雪花状的薄纱。走近端详,薄纱布纹衬在黄布上,便也如同开出黄色菱形小花。远处车灯在上面闪烁流动,一盏隐没入树荫另一盏继承然后显现。在夜风中鼓胀起来,还伴随诱惑的饭菜香,余妈在煮胡椒猪肚,余爸在给自行车打气。余姚下楼开电视调到翡翠台,小巷夹缝上空的星星在晴朗的夜晚终于羞答答地出现。
“你是剖开石榴时往外撒的透明果实
阳光照在你的脸上不是金色是青涩的粉红
你又是手掌大小的黄乎乎的甜杨桃
你的身体里揣着藏着许多片五角形的星星”
堪堪凑了四句情诗,大抵写时外头风雨如注,竟夹了飘摇的情态。许煜持信踏在积水里给余姚送去,跨过一整条早被踏得滑碌碌的石板,递出前偷偷拿擦了擦手,递出后拔腿就跑。星星像羞答答的新娘,碎钻洒满夜空,收信回来时父母比划着手指说哪几颗星连起来像勺柄,于是小跑着溜达进房门,担心默念纸上几句诗嘴巴里冒出一串勺柄一样的星星。
十八岁月长
自然之景在萧索时脱下衣裳,人们便穿上衣裳;自然之景在繁华时开出小花,人们便初露笑容。低掠水面的海风扑脸而来,凉意沁骨。拉紧大衣的领口,拨好发丝之际,总有人瑟瑟发抖着吐露心声,不是夏天了吗,为什么天气还是冷得像初春?与那些扯着满帆的大船在海洋上簸荡着一样,人的身躯在离别袭来时,泛起了满眼的泪光,满载十吨的悲情和穿心的牵挂,凌风直驶。
鱼老板要去江城,万芳站在码头与他分别。鱼老板说他一定尽早回来,万芳却不袒露爱意,乃轻声回答莎翁戏剧《威尼斯商人》 中的台词,“不必,不要为了我的缘故而误了你的正事,你等到一切事情圆满完成以后再回来吧。你只管高高兴兴,一心一意地进行着你的好事,施展你的全副精神。我等你的好消息。”说到这里,万芳的眼睛里已悄悄噙着一包眼泪。这么多年了,鱼老板一直守护在她身旁。眼下他要离开,万芳只好转过身去,掩饰眼里悲伤的情绪。
他们就这样分别了,这广大的世界漠视爱情的好处,四方的风于此处汇合,却也把人带去另一处海岸。
到晚秋的时候,母羊因为淫情发动,跟公羊交合。自从鱼老板离开后,万芳动辄因相思招认真情,在短信里撒着娇约定母羊诞下小羊时即为归期,千求万告鱼老板诸事顺遂,莫耽误时日。鱼老板这才明白女人的心其实软弱得就像下不去脚的流沙。他在外地奔忙着,身上的汗出了一身又是一身,唇干舌燥地度过秋天的尾巴。天气转凉时,诸事仍未顺遂,他心里明白,纵使他耽误归期,万芳还是会用温柔特赦。腊八时节,鱼老板收到万芳寄来的衣服,随信告诉他产下的小羊有斑纹。
不知从何时,鱼老板已熟悉厨房,他旋转水龙头,或是对准墙上的钢钉,悬挂砧板和菜刀。他挤压着搋子,疏通下水道。他取掉胶手套,“啪”地打开炉子的开关,翻炒生熟、软硬、咸淡永远一致的菜肴。夜里鱼老板梦见万芳徘徊在雾霭蒙蒙的码头,他高擎雨伞,站在她身边。她伸出手,想要触摸他唇上的胡须,眼里涌出热烈的泪滴。鱼老板醒转,怅然许久,开窗欲吹夜风,才发现降了雾,空气湿润,扑面而来。月光温柔饱满,在雾里朦胧成女人饱胀的乳房。
雾水骤冷为雨,声音细碎隐秘。对面某个楼层,想必有人在漫长的调情以后,穿上衣服,从精味熏天的床上爬起。而独居的鱼老板则默然成为惧怕夜雨的过客,满腹的饿欲无法用唾液填补。他接着躺到床上去,梦里万芳穿着他的衬衣,赤裸下体。她在梦里对他说“女人独居的话,可以打死一只可怜的老鼠,可如果男人在身旁,一只蟑螂也能使女人投降。”他听了,紧紧抱着她“那你不要独居了,有我在身边,你对蟑螂投降吧。”
余爸所在的砖厂,老板病倒了,老板娘想把砖厂卖掉,周转一些钱给老板治病。余爸有意把砖厂买下来,苦于没有太多钱。万芳磕着红瓜子,很少有人像她那样,吐瓜子都风情万种。她撩了一缕头发至耳后,语气轻松“我的钱你们拿去用吧。反正是我前夫留给我的,我这辈子也用不完。再说,你们也知道,鱼老板喜欢我,没准我下半辈子会和他过。你把砖厂买下来,好好经营,多挣些钱,以后给余欢用。我啊,毕竟是孩子干妈,总得出份力。还有,岁月长着呢,你们还有机会把余喜找回来。人海茫茫,捞针一样找,也还是要找的。”
余姚在码头买了银白色的小鱼,鱼摊前的路面细看可见由海水凝结的盐。海水照常温暖,贩卖鱼类的摊档占道,显得河岸略瘦了一些,像紧束了腰肢。踏在码头上的一步步台阶,不小心一个趔趄,会被苔藓有意捉弄,摔痛屁股。余姚总觉得,落日沉入海底的速度,比沉入山脊线要快。她还太年轻,并不明白海面上履行诺言归来的船只,总是要快上十倍。她也不清楚,她漂亮的干妈也陷入了此种等待。
晚上,余妈刚摆菜端上桌,万芳就闻着饭香来了。“干妈,你总这么及时,鼻子也太灵了吧。”余姚笑她。“我鼻子灵,你还手长呢,放最远的那盘菜你都能夹到。”万芳说着拿她的筷子敲落余姚刚夹到的鸡翅。“厨房里还有汤,你们好好吃饭,吃完饭再喝碗汤。”余妈总在这样的时刻开口,虽然她知道万芳和姚姚不会停止拌嘴。余爸把鸡翅和醋鱼互换了位置,小抿了一口烧酒。
岁月不过弹一下手指,余妈那使人顿生爱慕之心的文静的少女侧影已不复长存。晚上,当她照例打开那驱除昏暗的电灯时,如果细看,会发现她的前额和鬓角已有一些皱纹了。她昼夜囿于厨房,处理银色的小鱼,端上餐桌。她那娇小的手,还要成千上万次地刮去那银色小鱼的鳞片,即使它们在她手中灵活跳动。她那熟练的腕子也只会越来越灵巧、越来越机械化,动作会越来越变成下意识的、越来越不受中枢神经支配。她养在铁皮洗手池上的松子,同余姚窗台上的水仙,形成泾渭分明的风景。
“姚姚和万芳总是叽叽喳喳的,有没有吵到你,你最爱安静的了。”喧哗的一天,在入睡前向地面洒水降温中过去了。余爸掀开被子,抚摸余妈的胸部,他的手掌越发粗糙了,厚厚的手茧摩擦着胸部的柔软,乳头敏感地凸起,他摸得更用力了。
“她们不是叽叽喳喳的,是漂漂亮亮的。”猛烈的抚摸蹭脱了她的纽扣,她的话没讲完,密雨般的吻便又降落在她身上。
在一些万籁俱寂的没有床笫之欢的夜晚,余妈偶然会沉浸在对逝去日子的遐想之中,也许她看着只是在慵懒发呆。她的双手滑落在怀里,一动不动地交叉着。在朦胧的金色光线中,只有微弱单调的钟表声响。青春之歌在她心里曲谱尚存,她张口就要哼出调子,迈步就能蹁跹起舞。她只是浑身放松、呼吸十分平缓地仰身靠在椅背上,闭着眼睛,尽情地领略着这种美妙感受。她就这样小憩一下,有时梦见她的欢欢喜喜重叠成姚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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